白春燕 邹文川

按：“民兵也是兵，烈火铸真金”是笔者在采访这支代表着酉阳三万余名民兵奔赴重庆警备区参加“三长”“五手”比武竞赛活动的8人小队时，尤其感受到力量的一句话。他们8人中有7人是复转退军人，曾经的他们一颗红心向着国防建设，如今的他们，虽散布在酉阳的各行各业，但是红心依旧，关于拼搏和奉献，从未忘记。作为新时代基干民兵，他们，似一团熊熊烈火在比武场上披荆斩棘、一往无前，最终在历时三天的比武竞赛中取得“三长”综合考评第三名的好成绩，展现了酉阳民兵的良好精神风貌，他们分别是：宋庆阳、刘胜、黎云飞、冉伟、李远生、王标、涂永刚、蔡杰。谨以此文，向他们致敬，也向更多如他们一般平凡而又伟大的广大民兵和复转退军人致敬。

梦回吹角连营

无眠，又是一夜。距离县人武部的电话通知已经过去了一天两夜。

“这次让你干回老本行……”电话里，县人武部工作人员讲了许多，黎云飞唯独对这句话印象深刻。

凌晨三点，位于街道一隅的住所寂静如空，黎云飞打开窗户，微带些冷意的夜风顿时扑腾而来。尽管已进五月，空气中仍没有丝毫热意。大概从转业那年开始，这些年的天气总让黎云飞奇怪着，总觉得是差了点什么。

就着夜色，昏暗的台灯下，他打开了尘封许久的那个箱子——一个布满灰尘的，承载了他军旅19载竭力拼搏的荣光，装着“全军优秀士官人才一等奖”和“武警部队优秀共产党员”等数十本各类荣誉证书的纸箱子。这些荣誉，绝大多数是黎云飞在军营的那些年参加各级比武或是作为领队参加比武得来的。他一本一本地轻轻拭去灰尘，随着夜色沉寂下来的脑海竟然再次浮现出一段冲锋号的声音。

东方微白，短暂的休憩中，枕着那个用了多年的军用枕头的黎云飞和刚转业那会儿一样，再次梦回吹角连营。

重庆警备区这次组织的“三长”“五手”比武竞赛，要求38个区县各自派出8名队员进行参赛，并指派一名领队。黎云飞有着连续三年带队参加总队比武经验，当仁不让地成为了此次带队的最佳人选。

旁人看来，黎云飞已然转业多年，青春既远，军人的血性纯色或许早已减退，然而，只有从军19年的黎云飞自己知道，只要冲锋号响，那么，骨子里的那份热血执念便可抵风尘万仆。

比武准备期，在板溪民兵训练基地，有着几天的适应性训练。面对临时从各乡镇比选出来的二十余名基干民兵，黎云飞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在日常训练中，严格带头推行末位淘汰制，尽早选拔出8名正式参赛队员。

早晚带队出操和指挥训练，让肤色本就不白的黎云飞，在连续几天火辣太阳的照晒下俨然成了半个“黑人”。还和在部队的那些年一样，黎云飞最喜欢体能训练，每当体能训练服被汗湿以后，阵阵凉风吹拂的感觉都会让黎云飞感到极为痛快。他终于知道，转业回来这些年来，时常有微寒之感，并不是天气差了点什么，而是心中始终有着一份无法释怀的执念，缺了那种迎着挑战竭力滚石而上的炙热感。

“比武的技巧很多，但是最为有效的，就是带着血性虎气不顾一切往前冲！”黎云飞夜以继日带领着队友进行适应性训练，经过严格选拔，宋庆阳、刘胜、冉伟、李远生、王标、涂永刚、蔡杰成为此次参赛的正式队员。

“不为输赢，只为这身迷彩服所代表的荣誉而奋斗!”

“只要努力，四十又如何！”

……

夜，在集训队的宿舍内随着队员们的呼噜声渐渐又深了起来，黎云飞还没有睡意，思考着出发前的准备工作，脑海中不时想起队员们这些天说过的话。

夜依旧微凉；心早已热血。

去当超人的爸爸

一路向西、向北。

汽车疾驰在渝湘高速公路上，奔赴比武现场的途中，家乡的山山水水渐渐地只剩下背影。

“到黔江了吗？”冉伟问道。

“快了！”担任驾驶员并全程负责集训保障任务的王李答道。

“噢！”作为电台操作手的冉伟，此刻心里满是激动和忐忑。

正式确定8名参加比武人员之前，临时变更比武规则的电台操作，让这个“五手”之一的科目成为了烫手山芋。

“科目设置和比武规则就像突发的战场特情一样无法更改，谁愿意扛过这个重担？”面对县人武部部长的发问，队员们面面相觑，没有人率先回答，因为这个科目无论对谁来讲都是难题。

“我来！”在一片沉默中，冉伟的声音不大，但却坚定有力。

声音不大，或许是因为情绪低落，而坚定有力却源于一个故事。

在接到参加比武集训的通知前，冉伟两岁多的儿子就已因病在黔江某医院住了好些天。

看着儿子在病床上闹着要回家的模样，冉伟十分心疼。为了安抚儿子，他拿出手机，翻开照片，再次讲述起自己的军旅故事——训场上的滚滚风沙、冬训时的漫天风雪，新兵时与他人比拼饭量吃馒头的“壮举”……

“军迷”儿子果然就不再闹腾了，听得入了迷，最后轻轻睡去。

冉伟不止一次地发现，儿子对身着军装的军人有着一份特别的喜欢。他家的墙壁上挂着一张他在部队时的照片，当电视里有军人的画面时，儿子经常会欢呼雀跃，手舞足蹈，一会儿指着电视，一会儿指着照片，大喊：“爸爸”。

除了军人，儿子还特别喜欢动画片《超人》，尤其喜欢爸爸陪着他一起看。他常想，在孩子那稚嫩的心灵里，爸爸和军人，或者超人，是不是画着等号？

到板溪参加集训的前一天，他特意一身戎装地去陪儿子。孩子异常兴奋，一直用那双肉嘟嘟的小手抚摸着迷彩服上的那些“星空”图斑，直到实在累了、倦了，眼睛都睁不开了才肯睡去。

“爸爸要去当你的超人咯！只要你乖乖地，健健康康地长大，你也是爸爸的超人。”

群山、峡谷，从窗外快速划过。刚过黔江，从车窗转过头来的冉伟微微闭上双眼，偶尔忍不住地长吁一口气，透露出他心里的紧张和激动。

汽车继续疾驰着。一路向西、向北。

一颗51岁的“子弹”

发令枪响后，雨越发大了起来。

原本淅淅沥沥的雨滴开始在橡胶跑道上聚会，谋划着该如何阻挡这群穿着星空迷彩的人。

也许是第三圈，又或是第四圈，51岁的宋庆阳呼吸愈发急促起来，他咬紧牙关，奋力地迈动双腿。当雨水携夹着汗水从宋庆阳黝黑的额头流到嘴角时，淡淡的盐味儿不断刺激着他的味蕾和神经。

奔跑着，奔跑着，两旁的景物逐渐消失，眼里的“红橙黄绿”汇成一条时光隧道，一步一步将他带回那些激情似火的岁月。

1992年，穿上崭新军装，18岁的宋庆阳从龙潭镇渤海启程前往位于河南的沙家浜部队。从一座英雄辈出的大山，前往另一座英雄频现的大山，“英雄”血脉已经烙在他的骨子里。

无论是集团军侦察兵大比武中夺头筹，还是探亲休假途中勇闯火场施援手，抑或参加汶川抗震救灾从死神手里抢人命，22年的军旅生涯中，他不畏难、肯拼搏、爱他人，英勇气概十足。

雨，越来越大，呼吸越来越沉，双腿越来越重，大家还在努力奔跑着。“跑不到优秀今天晚上就加练！”宋庆阳脑海里回响起32年前新兵班长的吼声。

当身边那些年轻不少的“新兵蛋子”渐渐将他甩在身后时，也许是感到“知命”之年的疲惫和局限，曾在比武场上鏖战一方的宋老兵感到了一丝失落。

但，只在一瞬。

“一个一个地超，能超两个绝不只超一个！”耳旁，新兵班长的吼叫声仿佛又响起，这次似乎带着一些恨铁不成钢的口吻。

距离三公里的终点只剩下最后一圈，宋庆阳咬着牙提了速。

那年，被寒风裹挟的火车一路向北，听着雪粒不断击打着车窗，少年在心里面暗自刻上了一句誓言：“要当一名合格的兵，绝不给家乡人民丢脸！”32年后，宋老兵，抑或是宋中校，再次穿上了迷彩服，又一次地在内心深处重新轻抚着那句誓言。

1个、2个、3个……每超过一个人，宋庆阳都默默记数着，当大脑感觉到严重缺氧时，当胸口感到闷痛时，站在终点的裁判终于对着宋庆阳报出了成绩——13分40秒。

比满分快了3分14秒。3分14秒，够那些年在班长的掐表下，刚入伍的新兵们吃上一顿饱饭。

雨依旧没有停，站在终点的宋庆阳双手扶膝，长舒了一口气。他庆幸自己跑出了转业以来个人最好的成绩，更庆幸没有辱没那句誓言。

稍憩片刻后，宋庆阳揩了把汗水和雨水，整理了下湿透了的迷彩服，又走向了下一个考场。

冲锋，还在继续。

就像他在朋友圈写下的随笔那样——

穿上军装，就得姓军为军。

从中校，到基干民兵。

变的是身份，不变的是初心。

再奋斗一次，再拼命一次。

老骥伏枥，无须扬鞭自奋蹄……

没有当过兵的精武专武部长

有的人没有当过兵，却离兵不远；有的人没有当过兵，却像一个合格的兵。这句话是笔者采访完刘胜后在工作本上写下的。

当实弹射击报靶结束后，刘胜就知道这把稳了。手枪加步枪，一共83环，和两年前刚参加专武部长任职集训时候的惯性脱靶相比，是不曾预想过的成绩。

依照个人比武科目顺序随机抽选的原则，刘胜射击结束后就只剩下三公里跑，对于自小就爱跑步的他来讲，这是不折不扣的强项。

“怎么样？”休息的间隙，打开手机，看到妻子黄薪蓉发来了微信。

“应该没问题。爸妈现在怎么样？”他回信息问道。

“没事了。”妻子回道。

夫妻间的三言两语，不断停顿着沉默。刘胜最终还是将那句“谢谢”又塞回了心底。

正式比武前，正在板溪民兵训练基地集训的刘胜收到一个不太好的消息——在老家务农的父母骑摩托摔倒，双双骨折。

“你好好准备比武，家里面有我，放心。”比武迫在眉睫，就像太多丈夫在遥远边关的军嫂一样，深觉“大家”大过“小家”的黄薪蓉一再鼓励想要申请放弃比武资格的刘胜。

黄薪蓉知道，对于从小就有一个从军梦的刘胜来讲，能摸枪，能上类似于战场的比武场上竞技，这个机会实在难得，而没有过从军经历，却能有幸代表全县基干民兵去市上比武，更是难得。

高考那年，刘胜的第一志愿本是第三军医大，但最终却因体重不够而与其失之交臂，自此遗憾一直伴随着他，直到他做了专武部长以后，以别样的方式穿上了军装。

那个下午，刘胜练了很久的据枪，直到手臂肌肉开始僵硬。时值太阳正盛，汗水从刘胜的右边眼角一滴滴落下，渐渐模糊了他的瞄准视线。在妻子和父母的一再宽心，甚至于“威胁”下，三天后，刘胜如期背起行囊奔赴到了位于重庆的比武场。

刘胜知道，对于此时此刻的父母和妻子来讲，比武的名次或许并不是他们最关心的，他们最关心的，应该是自己到底竭尽全力了没有，到底有没有丢家乡民兵的脸。就像那年边境河谷一战后，流传于世的“陈母问勇”一般。

夜里，集体宿舍中大多呼噜震天，刘胜强压着睡意，一会儿在心中默背作战指挥课目中的专业术语，一会儿双手做着据枪动作。

夜再深，刘胜才终于做了一个浅浅的梦……

最终，经过三天的激烈角逐，刘胜向自己交出了一份满意的答案——获得“专武部长个人综合考评第四名”。还被表彰为“精武专武部长”，是全市6名没有从军经历的专武部长中唯一获此殊荣的。

“要得！要得！”警备区的表彰大会结束以后，刘胜立即拨通了妻子的电话，一旁的父母听见报喜后，面露喜色地喃喃道。

责编：刘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