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媒体中心记者 曾常 文/图
“就可屯之地,置设田土,募民为兵,三时务农,农隙讲武,地方有警,一呼而至,既无养兵之费,又免设兵之烦。”这是清朝廷推行的既能减少军费支出,又能维护地方社会治安稳定的“屯制”。
据《酉阳直隶州总志》记载,酉阳设屯,始于清咸丰三年(1853年)署酉阳直隶州知州凌树棠。然而,根据笔者查阅资料,酉阳设屯的起因是咸丰二年发生在龚滩的一次叛乱。
《酉阳直隶州总志》所记凌树棠《酉阳州创设屯田碑记》(局部)。
梅氏倡乱 绅民团勇新立功
在“土司”时期,酉阳地方没有朝廷官兵驻扎,土司以土把、土目教练民众,地方民众人人皆兵。“有事则随调遣之数,率其民以从,故而明代征酉阳土兵,有至三千、五千、七千与一万余者。”
雍正十三年(1735年),酉阳改土归流。乾隆元年(1736年),朝廷设置酉阳营,下设龙潭汛、龚滩汛,但仅有马战守兵二百余名。嘉庆二年(1797年),因湖北白莲教倡乱,祸及酉阳,知州鲁华祝增设大溪汛、兴隆坪汛,这一时期的驻军也仅有三百八十余名,其中龚滩汛马战守兵仅二十名。
咸丰二年(1852年)间,龚滩船户梅昌名(《酉阳直隶州总志》作梅昌铭)听信江湖术士之言,招纳流民,阴谋作乱。龚滩司巡检王秉正命外委张秦珍前往侦查,然而张秦珍为梅昌名所收买,回巡检司后极力为梅昌名辩白。王秉正听信张秦珍之言,放松警惕,对梅昌名未做防备。
六月十八、二十四、二十五等日,梅昌名召集四十余人,用黄绫制旗一杆,上书“军务捐资乡勇”字样,先后纠约黔匪冉祖兴、龚滩司外委张秦珍等抢劫沿河司萧大成盐店、龚滩杨长春栈房、清溪场饶有兴盐店、宜居场冉隆伊家银钱。酉阳知州罗升棓闻讯,急率乡勇前往剿捕。在龚滩巡检汛弁和地方绅民团勇的围追堵截下,梅昌名率众匪取道马家坝,欲窜彭水郁山。途中,被兵役团勇围堵,梅昌名不得不据守马家坝高山,占据山岭。六月二十九日,酉阳各地兵弁团勇奋力合攻,梅昌名所率匪徒当即被冲散,陆续就擒。
在此次剿灭梅昌名叛乱中,地方团民虽有伤亡(伤五人,二人伤重身亡),但也让州府官员和地方士绅看到了团民在维护社会治安中的作用,将这种力量“常态化”“正规化”成为官绅们的一种想法。
凌牧莅任 官绅呈请设屯田
咸丰三年冬(1853年),凌树棠(字棣生,安徽省凤阳府定远县举人)调署酉阳直隶州知州。下车伊始,酉阳举人徐东渭、陈继薰、拔贡冉瑞岱等便进言请仿古人屯田制度,在酉阳创设屯田。当了解酉阳地方团练在镇压梅昌名之乱中起到的作用,同时为了防备当时声势浩大的太平军入酉,凌树棠动员地方士绅,捐出银钱、田土,施行屯田制度。
设立屯所,募民为兵,在务农的同时,讲武操练,一旦有外敌入侵,一呼百应,既减少了军费开支,又加强了地方防卫。加上捐资捐田后,可以在屯所任职,各乡镇士绅富农积极参与。据统计,酉阳设屯期间共收到的捐献中,有田土4822亩,钱币69900串。
咸丰四年(1854年)九月,酉阳的屯制初步完善,在龙池铺设中屯总局,在酉阳州与外界府县相邻乡场酉筹场、枣木坝、马喇湖、两河口、大石垭、学堂坪、太极场、周家寨、铺子口、城子头、南腰盖、让坪设置十二个屯所。各屯所军火器械完备,共有屯兵537名,募民为兵人数更是多达10万之众。
龚滩周家寨屯所附近的威远关。
一时间,酉阳州境内再无宵小为乱,人民安居乐业。
牛刀小试 酉阳屯兵显身手
咸丰五年(1855年)三月,贵州桐梓杨漋喜作乱,余部千余人接连攻下松桃孟溪、大路河等处,进至秀山滥桥汛(今秀山兰桥)。三月十七日,邑梅失守,匪军一路攻杀至清溪场。秀山县令李渐鸿调兵抵御,连战连败。凌树棠连夜率屯兵前往救援,连战连捷,将匪军追杀至铜仁干龙口。同年冬天,同仁包三、赵子漋作乱,又进攻秀山邑梅官庄等地,秀山官军不敌,退守城内。凌树棠又率屯兵千余人前往剿杀,得胜而归。
在这两次救援秀山的战事中,屯兵发挥了十分重要的作用,这也给四川总督王庆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咸丰八年(1858年)三月二十四日,王庆云从已经调任富顺知县的凌树棠口中,详细了解了酉阳屯制。四月初三,王庆云又听取了四川布政使司祥的汇报,认为酉阳州屯田成效显著,应该在四川沿边州县推广。但因为事情重大,王庆云一时间拿不定主意。四月初四,他专程召见了前任酉阳知州罗升棓,讨论酉阳推行屯田制度的可行性,罗升棓极力赞成。随后,王庆云上奏朝廷,“酉阳屯田办有成效,请沿边推广举行”。
南腰界镇屯田遗址。
得到朝廷批准后,王庆云制定条款,公告全省,推行屯田制度。
缪牧新政 酉阳屯兵初受挫
就在王庆云大力推行屯田制度的同时,新署任酉阳知州的缪荣吉嫉妒凌树棠的功绩,极力反对凌树棠推行的屯田制度,使得酉阳屯政几近废除。
王庆云知道后,大为震怒,评价缪荣吉的行为:“古来贪功之人,无不忌能,缪荣吉居心乖谬,比贪功轻进尤不可恕。”
王庆云向朝廷报告凌树棠、李渐鸿作战阵亡情况。
咸丰八年(1858年)五月初,沿河土匪田母狗(本名田宗万,人称母狗大王)号召白号军在思渠拦河劫掠,缪荣吉召集屯团一千余人前往剿杀。由于有乌江阻隔,两军只能在两岸对峙。相持数日之后,缪荣吉招募乡民为前导,勒令酉西屯兵渡河强攻,因为田母狗居高临下,屯团阵亡五百余人。王庆云闻报大怒,上书朝廷请将缪荣吉革职查办,同时让秀山知县李渐鸿暂署酉阳知州,复调凌树棠前来总办酉秀军务。
李渐鸿曾在咸丰五年平包三之乱时,大小十余战皆有斩获,因而颇有威望。加上凌树棠的到来,更让刚刚经历大败的酉阳官兵军心振奋。
沿河折戟 忠魂入祀昭忠祠
在凌树棠、李渐鸿到任之初,众人商议:田母狗在贵州为乱,是贵州行省事务,酉阳州只要做好防堵事务。于是凌树棠让冯文愿到酉沿交界一带考察军务,对于不得力的军官统统更换,让各地驻军加强巡逻,防止匪军入侵。
无独有偶,就在此时,彭水的廖美莲做不法勾当,被人控诉至京城。王庆云令凌李二人限期将廖美莲捉拿归案,否则撤职查办。考虑到廖美莲在当地势力较大,如果贸然前去捉拿,恐怕他狗急跳墙,与田母狗合兵一处,就更难捉拿。通过研究,决定先攻打田母狗,一旦取胜,就沿乌江而下,捉拿廖美莲。于是凌李二人率军驻扎到思渠菜园铺,在此招募兵勇。很快,有200余人前来投军,都说田母狗手下是乌合之众,很容易将其打败。凌李二人听后开始轻敌,冯文愿则谏言要小心行事,并表示愿率领900人前去与贵州的团丁会合,然后从小路抄袭田母狗后路,凌树棠则与李渐鸿率领大队攻其前方。两军前后夹击,便能一举击败田母狗。
咸丰八年(1858年)九月二十九日,凌树棠令刚投来的200人作前导开路,不一会儿,该队伍提着五个土匪的脑袋前去报捷,声称暗哨已经被杀,现在可以趁机掩杀进去。凌树棠本来准备驻扎下来,等待冯文愿的消息,可李渐鸿认为现在已有破竹之势,时机不容错过。于是没有等到冯文愿前来就开始进攻,谁知那200人突然反戈,大呼官军战败,致使人心惶惶,田母狗的军队也趁势杀出。这时凌、李二人才知道中了敌人的圈套,几百人命丧当场,凌李二人也都遇害。等冯文愿赶到,看到此情此景,十分悲痛,又命部队攻杀,但敌人已经占据有利地势,冯文愿只得且战且退。
凌树棠的死,让王庆云痛心疾首,酉阳官弁兵勇城乡绅民也无不为之哀痛。人们商议建祠祭祀,但遭到曾经受过缪荣吉恩惠的人员反对。多受凌树棠器重的冯文愿见会议没有结果,便将龙池铺的团练公所改建成凌公祠。十一月十五日,王庆云将凌树棠、李渐鸿等战死的事情上报朝廷,朝廷诏赠二人太仆寺卿衔,让凌树棠的一个儿子入国子监读书,并世袭云骑尉,同时让凌树棠入祀京师昭忠祠。
古迹犹存 酉阳屯政垂青史
“东南烽火光何烈,歌舞繁华一时歇。黄绢虽成绝妙辞,歌声欲按增呜咽……”这是1842年凌树棠写下的诗句。
凌树棠死后,川黔官兵合剿田母狗,于咸丰十年(1860年)在贵州龙泉将其剿灭,而彭水廖美莲也被知县王鳞飞率兵剿杀。
凌树棠虽然死去,但在缪荣吉被革职查办后,酉阳的屯田制度又得到了发展,酉阳屯兵在后来围剿猫猫山、防堵太平军以及安靖地方中都发挥了十分重要的作用。
时至今日,酉阳还保存着大量“屯制”时期遗留下来的古寨堡、古营盘、古炮台遗址。虽然营盘、炮台都已倾圮,但它们都是酉阳实施屯田制度的重要见证。
南腰界镇欧杨祠堂炮台遗址。
南腰界镇岩上营盘大门遗址。
南腰界镇岩上营盘遗址。
南腰界镇寨堡碑记。
小坝周家寨寨堡遗址。